弃天
陈烬的话让他胸口沉重。爱莉丝的话让他全身发冷。可是,天知道,秋木美音的礼物,突然让他轻松起来。似乎他只要不出这个门,就还是那个平常的Rossil Witchery。
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在陈烬回来之前,他不如大吃一顿,好好睡一觉。
他这样想着,心情愉悦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始吃那些煎得嫩嫩的牛排。
他愉快的午饭并没能像预想一样进行下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不到,一道亮光就在寝室中间亮了起来。他吃惊地站了起来,看到陈烬和爱莉丝两个人的虚影在亮光之中闪烁,他们每个人都衣衫褴褛、一身狼狈,似乎刚和什么怪物厮杀过。
“陈烬,爱莉丝,怎么了?”Rossil直觉出了大事,紧张地问。
“没什么,一点小伤。利比亚的那群白痴犯了点儿小错误。”陈烬口气依然很轻松。
“他们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主谋了。”爱莉丝简短地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时间解释了。总之,我们是被设计了。”
“——而现在我们突然被赋予了新的使命,要远离这个世界。呃,你可以理解为另一个次元。所以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怀疑这是一个阴谋。虽然是否有人能左右创世神的意志也是个疑问,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样就没有人能保护你的安全了。”
“我的安全不用人来保护!”Rossil立刻说,他不想成为累赘。
“在没人蓄谋杀你的情况下的确如此。”爱莉丝冷冷地说。
“他们杀我干什么?——我是说,我还什么都不会。而且给每个人赋予使命的人不是爱莉丝你吗?”
“不,我只是依据水晶球之中所显示的命运的走向布置行动计划。真正俯瞰生灵,赋予使命,操控和推动命运转折的人是创世神。你也可以理解为龙族、魅族、冷族、蟒族、血族、隐族和精灵族七族的上古祖神。”爱莉丝说,“而且杀死即将继任的魅族之王,对于很多势力——无论星内还是星外——都会是个极大的诱惑。因为这可以彻底阻挠魅族整个种族的行动力。魅族每一代只会有一个继任者,并且继任者只有到十八岁成年日那天通过试炼才能真正成为魅族之王,统领整个魅族。”
“没有魅族之王,地球上完整的魔法屏障就是一纸空谈。”陈烬补充。
“你说什么?”Rossil怔住,“魔法种族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存在的?”
“当然不是。天哪,还有三个月你就要接手魅族的权杖了,这根深蒂固的人类本位思想可得改一改。每个种族都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就像兔子会集体行动,狮子会捕杀兔子一样,完全是出于自我和本能。真正巧妙的是,每一族都会在厮杀和制衡之中彼此共存——这是一切生命世界的守则,是再伟大的谋略家也布不出的局。地球不是人类的,虽然人类总是在潜意识里拿地球当成自己家,不过地球属于每一个种族。魔法屏障保护的是大家共同的生活空间。”
“爱莉丝,我们没时间了。”陈烬看了一眼手表,说。
“你说得对——总之,我们接下来会失踪,校长也会变得忙起来,虽然你遇到困难的话向他求助是最好的,但是他十有八九不会在办公室里——我也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在我们回来之前,我请求你尽量不要死掉。”
“你不说我也会的。”Rossil咕哝。
“行动时保持警惕。必要的话,和你最信任也最有力量的朋友时刻黏在一起。提防每一个你觉得对你怀有恶意的人,我相信一个准魅族之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他们来。不要使用魅族力量,你上回已经把自己十七年多的灵力积攒耗尽了,未成年的魅,力量还没完全觉醒,你要是再那么来一回,我可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爱莉丝,快点儿!”陈烬大吼。爱莉丝停下来。她今天显得特别啰嗦。寻常她从不会和人说那么多的话。可是她眉头深锁,明显Rossil的生命安全让她出乎意料地担忧——这一点让Rossil非常惊异。无论是源于爱莉丝竟然会如此关心他,还是他的生命安全竟然有这么大的重要性,都令他大出意料——爱莉丝略略思考了一下,丢给Rossil一面镜子。那面镜子穿过空气,在金色的亮光里闪了一下,然后突然出现在了寝室之中,落在Rossil的手里。
“它只能用一次。在生死危机或真正重要的时候用。打开镜布,敲击三下,它会连接到我、陈烬或者校长,任何一个当时有空的人,我们会尽一切力量回来救你。不过我们的力量也不够时空来回旅行,镜子也不够——所以——哎哟——”爱莉丝脸部突然扭曲了,陈烬从左边使劲扯着她,“爱莉丝,没时间了!”而另一方面,似乎有人从镜子的右边推挤着她,想冲进这个用光芒连接的谈话通道之中。
“怎么?你有什么话说,亲爱的——好吧,你来——”
紧接着金色的光束被一个人的脸占满了。某个人的脸被放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以至于之前容纳了爱莉丝和陈烬两个人的光束现在只看得到她一张不断开合的嘴。因此,Rossil完全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绝对不许使用魅族力量!任何形式的魅术!听到没有!Rossil——Witchery!绝、对、不、许!”
接着啪的一声,似乎那道光束终于承载不住这长时间超负荷的能量输出,在时间罅隙之中爆炸了。那颗被魔法力量强行放大的光子哀号着,化作灰烬,空气之中的光子疯狂地旋转着和跃迁着,看得Rossil眼花缭乱。
他愣了一会儿,想不清刚才匆匆会面的重点何在——似乎是有人要杀他,而陈烬和爱莉丝不会在他身边了——可一切还都是假设,迷雾一般的假设,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东西是具体切实的。每一个现象都虚无缥缈,充满可疑、危险和未知,甚至包括他自己即将得到的冠冕和权力。考虑和担心未知是一种愚蠢。他思索片刻,这样认定,便抛开那恼人的一切不去想它。那么,剩下来的,他第一个反应是——刚才那个声音,似乎,莫非,好像——是秋木美音?!
到底是爱莉丝搞错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假设她和陈烬即将去另一个世界解决他不能理解的棘手的难题——说不定还是被什么人阴谋设计的——带秋木美音去干什么?没有人发现她最近家乡遭劫、亲人生死未卜、正处于最应该清静独处的时候吗?难道她也是什么超能力者——好吧,就算她还真是什么七大魔法种族之一 ——天知道,连陈烬和爱莉丝那么厉害的人都落到这么狼狈、遭人算计、举步维艰的地步,带她去不是徒然让秋木美音陷入危险吗?爱莉丝怎么会犯这种错!
他差点儿从床上蹦了起来。接着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按照陈烬的说法,爱莉丝是个事业心极重的女强人,说不定她只是忘记了把秋木美音送回来。他只要敲敲那个镜子,告诉她这个遗漏……哦不,他第一件该做的事是确定那个声音的确属于秋木美音。万一那不是,他一定会受到来自秋木美音史无前例的鄙视和奚落。虽然他很怀疑他是否会出错……
Rossil跳了起来,冲向门口。刚打开门,他和迎面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伯恩斯?!”Rossil瞪大眼睛。那熟悉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礼貌拘谨得让人受不了的语调让他抬起头来,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前,他的老朋友芬列罗·伯恩斯,摔得四脚朝天,正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Rossil——”伯恩斯受到的惊吓似乎不比他小。接着,他们两个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Rossil差点儿笑出声来。伯恩斯习惯性地想跟着他的笑容咧开嘴,但立刻闭上了嘴,沉下脸色,把脸别到了一边去。
“伯恩斯?怎么了?”Rossil直觉有些不对,“这是我寝室门口,我要出门,当然得经过这儿。好吧,现在来谈谈你怎么会在老朋友房间门口徘徊的。”他拍着伯恩斯的肩膀,试图把气氛变得轻松随意。